在遥远的山脚下，有一个名叫清水村的小村庄。村里有位年过半百的磨坊主老张，他那座吱呀作响的水车磨坊是全村人磨面的唯一去处。老张总爱在磨盘边挂个竹篮，里面放着热腾腾的玉米饼，旁边用木炭写着：『过路人自取，管饱不要钱』。

这年冬天特别寒冷，连磨坊前的溪流都冻住了。老张发现水车转不动，急得在结冰的溪面上直跺脚。这时，一个披着破麻袋的老乞丐颤巍巍走来，枯树枝似的手上捧着三个冻得发青的土豆。『行行好，能用您的磨...磨点土豆粉吗？』老乞丐咳嗽着说，『家里小孙子病得厉害...』

老张看着停转的水车，突然摘下棉帽往地上一摔：『您等着！』他冲进磨坊，竟用双手推起了三百斤的石磨。豆大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淌，磨齿发出痛苦的呻吟，但雪白的土豆粉终究簌簌落了下来。老乞丐要走时，老张还往他怀里塞了半袋面粉和两块腊肉。

第二天奇迹发生了。冻了月余的溪流突然解冻，水车转得比往年还欢快。更奇的是，但凡贫苦人家来磨面，石磨就转得特别轻快；若是财主家来磨精面，石磨就沉得像生了根。村里王地主不信邪，非要亲眼看着家丁磨十担上等麦子。结果石磨突然『咔嗒』一响，喷出的面粉在空中凝成八个字：『取之有道，用之有度』。

后来有人在老乞丐躺过的草堆里发现几粒黍米，种出来竟是金穗子。消息传开后，连县太爷都来瞧稀奇。老张却把金穗子全分给了村民，自己仍守着那座会认人的石磨。如今清水村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小竹篮，这事还被记在了县志的『祥异篇』里。

今年夏天我专程去寻访，见到磨坊遗址已成景点。导游指着溪边一块形似磨盘的石头说，暴雨天还能听见推磨的声音。最让我触动的是景点不设门票，只在不远处立着个捐款箱，箱子上刻着老张当年的话：『给需要的人，老天都看着呢』。

回程时突降大雨，我在凉亭躲雨遇见个收山货的老汉。听说我要写这个故事，他咧嘴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：『那石磨现在还在转咧——去年发大水，下游刘家坨整个被淹，唯独张家磨坊那截河道，水自己分了岔...』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，里面是半捧雪白的面粉，『留着，关键时刻能压惊。』

这包面粉现在供在我家书柜上，每当我写虚假广告文案时，它就莫名变得滚烫。或许世间真有这样奇妙的因果，就像老张常说的：『你把手心的温度传给磨盘，磨盘就会记得粮食的良心。』